《TED中文》文字稿:你以为的失落,也许是一次化了妆的祝福|阿朵

简体

如果你也是这几个月开始才认识我的话,那么我们还是稍微地回顾一下三十岁之前的阿朵是什么样子的。如果你在电脑上打“阿朵”两个字,你会看到来自电视上、屏幕上那时候我在晚会里的样子、春晚solo、酷辣的MV、三天就卖五十万册杂志的突破纪录,还有广告,还有各个热辣的阿朵。

你可能不知道,那个时候的我呀,每天工作十五个小时,经常一天要飞三个城市,就这样一不小心我过了十年。

有一天半夜,我记得印象特别深刻,心脏突然疼得让我完全动不了,突然我说不了话,也走不了路,我的身体就这样彻底地罢工了。

那时候我就回到了大山里。去到大山里,一躺好几个月,只能够对着天空发呆。在发呆的日子,我就重新思考我的人生,思考我到底想要做的音乐是什么音乐。

那时候,我开始学习种植:播种、施肥、浇水,然后捉虫,等候花开。在这样的一个过程当中,我的身体开始被治愈,而且我内在曾经混乱的秩序也开始重新建立了起来。

那时候,每天都会走山里的一条小道,当我开始可以慢慢地走路,像学小孩子一样,然后又开始快跑。我在那条山路上,每一天都会对那些野花们说话和唱歌,我跟它们交流。我每天这样交流交流着,突然我里面有一种旋律涌出来。要知道我已经很久没有听过流行乐了,而且 那个旋律涌出来的时候,我觉得它不只是音乐,而是一种我在跟大自然对话的语言。

na ta c,na ta sa,na ta cei,na ta ca
原来生命裂了缝
阳光才能照进来哟

我除了在大自然当中重新治愈了我自己,还获得了很多。

我去到了湖南湘西,见到了苗歌传承人吴腊宝,还有非遗的水腔传承人龙仙娥。他们所唱的是我在流行音乐里面没有听过的,那些唱歌的位置让我觉得非常的神奇和好听。

然后又去到了贵州黔东南,遇到了芦笙传承人央格里,还有苗族情歌、古歌传承人蝶长等等很多有意思的民间艺术家。我找到八十多岁(的)国家非遗传承人洪富强老师,跟他学艺。他是苗族武术鼓传承人,后来我也成为了苗族鼓舞武术鼓的非遗传承人。

于是呢,我在山里面做了一些音乐,跟这些有意思的艺术家们。然后我们的音乐非常有意思,你会听到在那个时候你没有听过的一些声响。而这些声响它是来自于什么呢?织布机、纺线机、筛米、磨墨、丰收的谷子声等等劳作的声音,和我们的老祖宗所留下来的这种农作具。

这些小样,我把它带回了北京。我特别开心,那种感觉就像我在作为一个农妇耕了好几年田地,丰收了,然后挑着担子上北京,当时的音乐是这样的。

然而在这个音乐的过程当中呢,我觉得它一定要让都市的人听到。我觉得这么好听的东西,这么美好的东西,不能只停留在当时的山里、村寨和少数民族地区。

我把他们带回北京之后,找到了来自于美国、日本、香港、以色列,包括我们内地很多的非常厉害的音乐家,我觉得(找到)这些音乐家,是因为他们对中西文化有着非凡的想象。我想要把这些很有意思的、传统的、老的声响做成我们九五后、零零后的年轻人都会喜欢的音乐,那么我就找到这群音乐人。

非常有意思,我觉得那种过程非常像是在想要研究做一个新派的菜。所有的那些音效都像原作料,然后再把传统的民族的乐器,像芦笙、鑃、打溜子、咚咚喹,这些可能你们都不知道是什么样子,可能很少接触的这些民间乐器,把它用电音的方式切片,然后混在一起,一遍又一遍地做实验,就好像做一个新派菜一样。

有的时候我们的一首歌的版本多达九个版本,光是编曲。在我们共同努力下,还有在我不断地对我的音乐搭档的折磨下,想要的这种新物种,“土特产”跟先锋音乐的结合,它终于出来了,我把它叫做“新民族音乐”。

音乐做出来了,但是我们的音乐不只是用来听的,它(还)是用来看和体验的,于是去年我们在湖南张家界做了第一台新民族音乐秀。

人家都说破圈特别难,我又是一个由零开始、重新回归的,什么都没有,连面子都没有的人。我觉得那我一定想要诠释这个完整的新民族音乐,我就去做了。难度吧,我觉得还行,其实也就差点儿断了一条腿。

后来我们的音乐做出来了,然后新的问题出现了:没有多少人知道它,没有多少人听到它。那么我在想,在我重新再回归的时候,大家都说你要去上综艺节目,才会被大家看到,知道你现在的作品。

于是我想了很久。过去如果我上综艺节目,肯定是为了我自己,但是这次不是为了我自己,而是为了一群人。我给我自己的思想工作做通了之后,我就去上综艺,于是就遇到了《乘风破浪的姐姐》。

《乘风破浪的姐姐》来邀请我的时候,我是拒绝的。为什么呢?因为热歌辣舞这件事,其实是十五年前的我做的。十五年前我二十五岁,我觉得我(现在)怎么跳也比不过二十五岁的阿朵,至少体力上是这样的。但是后来节目组几次非常真诚的邀请之后呢,我们公司上上下下的小伙伴们全都坐不住了,轮番来劝我,当然我们公司一共也没几个人。

我上了这个节目。其实在上这个节目的时候,我是第一次上真人秀,说实在话,那时候我都不知道“人设”到底是什么东西。但是上了这个节目之后,我迎来了我再次回归的高光时刻,这个高光时刻就是我被淘汰了。我其实在想,如果我没有被淘汰,说不定还没有办法引来大家对我现在的关注。

所以人生很有意思,你认为可能在低谷的时候,我好不容易要去上节目了,这是第一代的唱跳女歌手,然后两回就被淘汰了,我是失落的。但是你以为你失落的时候,很有意思,你可能所面临的境遇却是一次化了妆的祝福。

为什么说是高光时刻呢?因为在淘汰的那一天,我上了五次热搜:有关于我专业的,有关于考古,我曾经是那样的、性感的,然后有关于大家鸣不平的,各式各样的。我那时候才知道,这个时代和我那时候所在的那个时代,离开这么多年,我还停留在2G时代,根本跟不上现在 5G 的网速。最后的结果是,通过这个节目,大家认识了我,我重新回到了大众的面前,实现了所谓的翻红。

但是让我开心的事情,是通过它真的达到了我的目的。我们的两张专辑,《未来民族》和《死里复活》,现在全网售罄,还有我们预售的黑胶也全网售罄了。当然了,我和我的团队迎来了更多表演我们新民族音乐的机会,并且包括今天我站在这里,跟你们分享我这些故事的机会。

非常感恩那一段时光,因为八年对一个女人来讲,尤其对一个女艺人来说是非常宝贵的。很多人为我感到遗憾和着急,觉得如果你没有离开这八年,可能会得到更好的、更耀眼的一些成绩。

这个时候,我想起在山里头见过一种植物叫毛竹。这种竹子你种下它的时候,一年都看不到它长多少,大概也就几厘米吧。但是到了第五年的时候,完全没有长的竹子,在第五年你知道它每天长多少吗?每天十五公分。

如果你走进竹林,你会听到唰唰唰往上面冒竹子的声音,那是它生长的声音,我觉得这是一个生命裂变的声音。如果你掀开土,你会发现头几年完全没有生长的竹子,它的根茎却长了一百多米。

八年过去了,如果你没有看到我向上伸长,我是在向下扎根。我非常感谢有这样的机会,今天来跟大家分享这些事情。其实我觉得人绕了一大圈,我想要寻找的最好的音乐,最好的音乐种子,我心目当中的,原来就在我所出生的地方;原来最宝贵的那些东西,它是与生俱来的。在这个过程当中,我会继续地去追求它,勇敢地去成就我心目当中的这个梦,就是让全世界都听到新民族音乐。

在这个过程当中,也许别人看我会有一点蠢,关于我所做的事情;也或许别人觉得我渺小,想要踩在脚下;或许又会觉得你强大,想要把你打垮。但是如果我身边的人也跟我一样,我想跟你们分享的是,不管遇到什么样的情况,你的眼目就定睛在你认为对的那件事情上,时间到了,光一定会发出来。

谢谢大家,我是阿朵。

繁體

如果你也是這幾個月開始才認識我的話,那麼我們還是稍微地回顧一下三十歲之前的阿朵是什麼樣子的。如果你在電腦上打「阿朵」兩個字,你會看到來自電視上、屏幕上那時候我在晚會里的樣子、春晚solo、酷辣的MV、三天就賣五十萬冊雜誌的突破紀錄,還有廣告,還有各個熱辣的阿朵。

你可能不知道,那個時候的我呀,每天工作十五個小時,經常一天要飛三個城市,就這樣一不小心我過了十年。

有一天半夜,我記得印象特別深刻,心臟突然疼得讓我完全動不了,突然我說不了話,也走不了路,我的身體就這樣徹底地罷工了。

那時候我就回到了大山裡。去到大山裡,一躺好幾個月,只能夠對著天空發呆。在發呆的日子,我就重新思考我的人生,思考我到底想要做的音樂是什麼音樂。

那時候,我開始學習種植:播種、施肥、澆水,然後捉蟲,等候花開。在這樣的一個過程當中,我的身體開始被治癒,而且我內在曾經混亂的秩序也開始重新建立了起來。

那時候,每天都會走山裡的一條小道,當我開始可以慢慢地走路,像學小孩子一樣,然後又開始快跑。我在那條山路上,每一天都會對那些野花們說話和唱歌,我跟它們交流。我每天這樣交流交流著,突然我裡面有一種旋律湧出來。要知道我已經很久沒有聽過流行樂了,而且 那個旋律湧出來的時候,我覺得它不只是音樂,而是一種我在跟大自然對話的語言。

na ta c,na ta sa,na ta cei,na ta ca
原來生命裂了縫
陽光才能照進來喲

我除了在大自然當中重新治癒了我自己,還獲得了很多。

我去到了湖南湘西,見到了苗歌傳承人吳臘寶,還有非遺的水腔傳承人龍仙娥。他們所唱的是我在流行音樂裡面沒有聽過的,那些唱歌的位置讓我覺得非常的神奇和好聽。

然後又去到了貴州黔東南,遇到了蘆笙傳承人央格里,還有苗族情歌、古歌傳承人蝶長等等很多有意思的民間藝術家。我找到八十多歲(的)國家非遺傳承人洪富強老師,跟他學藝。他是苗族武術鼓傳承人,後來我也成為了苗族鼓舞武術鼓的非遺傳承人。

於是呢,我在山裡面做了一些音樂,跟這些有意思的藝術家們。然後我們的音樂非常有意思,你會聽到在那個時候你沒有聽過的一些聲響。而這些聲響它是來自於什麼呢?織布機、紡線機、篩米、磨墨、豐收的穀子聲等等勞作的聲音,和我們的老祖宗所留下來的這種農作具。

這些小樣,我把它帶回了北京。我特別開心,那種感覺就像我在作為一個農婦耕了好幾年田地,豐收了,然後挑著擔子上北京,當時的音樂是這樣的。

然而在這個音樂的過程當中呢,我覺得它一定要讓都市的人聽到。我覺得這麼好聽的東西,這麼美好的東西,不能只停留在當時的山裡、村寨和少數民族地區。

我把他們帶回北京之後,找到了來自於美國、日本、香港、以色列,包括我們內地很多的非常厲害的音樂家,我覺得(找到)這些音樂家,是因為他們對中西文化有著非凡的想象。我想要把這些很有意思的、傳統的、老的聲響做成我們九五後、零零後的年輕人都會喜歡的音樂,那麼我就找到這群音樂人。

非常有意思,我覺得那種過程非常像是在想要研究做一個新派的菜。所有的那些音效都像原作料,然後再把傳統的民族的樂器,像蘆笙、鑃、打溜子、咚咚喹,這些可能你們都不知道是什麼樣子,可能很少接觸的這些民間樂器,把它用電音的方式切片,然後混在一起,一遍又一遍地做實驗,就好像做一個新派菜一樣。

有的時候我們的一首歌的版本多達九個版本,光是編曲。在我們共同努力下,還有在我不斷地對我的音樂搭檔的折磨下,想要的這種新物種,「土特產」跟先鋒音樂的結合,它終於出來了,我把它叫做「新民族音樂」。

音樂做出來了,但是我們的音樂不只是用來聽的,它(還)是用來看和體驗的,於是去年我們在湖南張家界做了第一台新民族音樂秀。

人家都說破圈特別難,我又是一個由零開始、重新回歸的,什麼都沒有,連面子都沒有的人。我覺得那我一定想要詮釋這個完整的新民族音樂,我就去做了。難度吧,我覺得還行,其實也就差點兒斷了一條腿。

後來我們的音樂做出來了,然後新的問題出現了:沒有多少人知道它,沒有多少人聽到它。那麼我在想,在我重新再回歸的時候,大家都說你要去上綜藝節目,才會被大家看到,知道你現在的作品。

於是我想了很久。過去如果我上綜藝節目,肯定是為了我自己,但是這次不是為了我自己,而是為了一群人。我給我自己的思想工作做通了之後,我就去上綜藝,於是就遇到了《乘風破浪的姐姐》。

《乘風破浪的姐姐》來邀請我的時候,我是拒絕的。為什麼呢?因為熱歌辣舞這件事,其實是十五年前的我做的。十五年前我二十五歲,我覺得我(現在)怎麼跳也比不過二十五歲的阿朵,至少體力上是這樣的。但是後來節目組幾次非常真誠的邀請之後呢,我們公司上上下下的小夥伴們全都坐不住了,輪番來勸我,當然我們公司一共也沒幾個人。

我上了這個節目。其實在上這個節目的時候,我是第一次上真人秀,說實在話,那時候我都不知道「人設」到底是什麼東西。但是上了這個節目之後,我迎來了我再次回歸的高光時刻,這個高光時刻就是我被淘汰了。我其實在想,如果我沒有被淘汰,說不定還沒有辦法引來大家對我現在的關注。

所以人生很有意思,你認為可能在低谷的時候,我好不容易要去上節目了,這是第一代的唱跳女歌手,然後兩回就被淘汰了,我是失落的。但是你以為你失落的時候,很有意思,你可能所面臨的境遇卻是一次化了妝的祝福。

為什麼說是高光時刻呢?因為在淘汰的那一天,我上了五次熱搜:有關於我專業的,有關於考古,我曾經是那樣的、性感的,然後有關於大家鳴不平的,各式各樣的。我那時候才知道,這個時代和我那時候所在的那個時代,離開這麼多年,我還停留在2G時代,根本跟不上現在 5G 的網速。最後的結果是,通過這個節目,大家認識了我,我重新回到了大眾的面前,實現了所謂的翻紅。

但是讓我開心的事情,是通過它真的達到了我的目的。我們的兩張專輯,《未來民族》和《死裡復活》,現在全網售罄,還有我們預售的黑膠也全網售罄了。當然了,我和我的團隊迎來了更多表演我們新民族音樂的機會,並且包括今天我站在這裡,跟你們分享我這些故事的機會。

非常感恩那一段時光,因為八年對一個女人來講,尤其對一個女藝人來說是非常寶貴的。很多人為我感到遺憾和著急,覺得如果你沒有離開這八年,可能會得到更好的、更耀眼的一些成績。

這個時候,我想起在山裡頭見過一種植物叫毛竹。這種竹子你種下它的時候,一年都看不到它長多少,大概也就幾釐米吧。但是到了第五年的時候,完全沒有長的竹子,在第五年你知道它每天長多少嗎?每天十五公分。

如果你走進竹林,你會聽到唰唰唰往上面冒竹子的聲音,那是它生長的聲音,我覺得這是一個生命裂變的聲音。如果你掀開土,你會發現頭幾年完全沒有生長的竹子,它的根莖卻長了一百多米。

八年過去了,如果你沒有看到我向上伸長,我是在向下扎根。我非常感謝有這樣的機會,今天來跟大家分享這些事情。其實我覺得人繞了一大圈,我想要尋找的最好的音樂,最好的音樂種子,我心目當中的,原來就在我所出生的地方;原來最寶貴的那些東西,它是與生俱來的。在這個過程當中,我會繼續地去追求它,勇敢地去成就我心目當中的這個夢,就是讓全世界都聽到新民族音樂。

在這個過程當中,也許別人看我會有一點蠢,關於我所做的事情;也或許別人覺得我渺小,想要踩在腳下;或許又會覺得你強大,想要把你打垮。但是如果我身邊的人也跟我一樣,我想跟你們分享的是,不管遇到什麼樣的情況,你的眼目就定睛在你認為對的那件事情上,時間到了,光一定會發出來。

謝謝大家,我是阿朵。